老莫吸第四十七根煙時,我陪在旁邊,天地間一片亮堂堂,升空的,與落地的,都燦爛得宛如星光。
「那時候的月亮,是真的很漂亮啊!你一定知道的。」他的眼里透出一種興奮。
「你一定是知道的,我們七個人留在海邊,圍起營火。」
「營火冉冉地發光,於是月亮升上來,升上來。」
「第一杯酒總是應該給月亮的,給阿耳忒彌斯的。」
「於是會高聲唱:『奧林匹斯的浪蕩子,快沉進泡沫的海洋,我們這里有面包,我們這里也有格洛克,格洛克從不管射向何方。』」
「啊,大概是這樣唱的吧,記不清了呀。」
他搓搓手,點燃了第四十八支煙。
「嗨海斯,再來杯同樣的威士忌吧。」
海斯被炸掉的右臂已經換新,他靈活地配比,鑿冰,遞了過來。
老莫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嚴肅。
「海是冰冷的,當然月亮也是,它一擊就碎,你只需要往它上面看去。」
「我們七個人都看到了,喝過了第二杯酒後。」
「第三杯後隊長就哭了起來,他用粗壯的大手狠命拍打格爾勒的炮管,那輛淘汰的虎式。」
「隊長走向大海,接著是軍士長,接著是鮑傑。」
「我看著他們走遠,看著那個漂亮極了的月亮,看著一波波擊打的海浪。」
他又摁熄了煙,叫了另一杯酒。
「海浪一直追了過來,我只是盯著那礁石看,它愈發龐大,膨脹,然後是月亮也脹了起來。」
「那末,當一千年後我們又重新聚首,礁石也早已幻化成了高墻,高得無法逾越,我們的文明早就崩塌了,我們的屍骨上爬滿了蛆蟲,這月亮也還是在的。」
老莫用手捂住臉,啜泣。
「如果……如果月亮再也沒能沉入大海,怎麽會有什麽玩意兒來打破高墻?」
「我知道,他們都是被炸死的,被炸得支離破碎,血肉模糊,不管是我們,還是他們,炮彈總在我們之上,它就在宙斯的法杖里。」
海斯看著老莫,淡淡地說了一句:「你們是逃兵,炮彈只會擊中逃兵。」
「是啊,我們是逃兵。」
老莫轉向我。
「孩子啊,你要記住,不管月亮多麼漂亮,大麻總能將它塗滿不潔。大麻,墮落的天使,是我們唯一的希望。」
有人推門進來,他的臉血跡斑斑。
他的手殘缺不堪,但手中的總統金章還完好無損。
「那麼報酬是?」
我打開手提箱,滿滿的白色結晶,撒旦的饋贈。
在老莫吸第五十支煙的時候,一顆子彈貫穿了他的胸膛。
我回頭,那是把格洛克-18。
「現在,把你手里的東西給我。」他向我走來。
我擡起頭,望向窗外,今天正是滿月,老莫是對的,月亮漂亮極了。
孩子,只有大麻,是我們唯一的希望。
走廊里傳來腳步聲,那是思想警察,我知道。
他們輕柔地敲門,而我只是拿起鋥亮的格洛克-18,翻來覆去地看。